• (01) 

• (34)　(36)
  

35.

＂你應當丟下種子。

任它在自然環境中生長發芽，必須偷取才能享用得來不易的光。

那麼當它長成大樹，即使沒有你，也會生長得宜，枝葉茂密。＂

　　第一次Harry離地而起的時候，是十一歲。

　　那比呼吸還要自然，是一個人一生中所能擁有最棒的感覺，他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適應一切，彷彿空氣和疾風都為他讓道，彷彿他是無重力空間的主宰。

　　他記得他衝向拿著Neville記憶球的Malfoy時，他的每一吋肌肉究竟是如何奇妙地彼此妥協，不必經過任何理性思考，就能自動找出最適合衝刺的姿勢。他想起自己連初上掃帚的猶豫都沒有，猶如飛行的基因被蝕刻在身體的每一個細胞裡，如此順理成章，如此輕鬆愉快。

　　而此時他卻坐在同一個人身後，睽違兩年地真正感受著飛行。

　　不需要他努力思考飛往什麼方向，或如何去在飛行競技中對抗——這一次Draco Malfoy才是那個決定旅程的人，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張開雙手，手指穿過流動的雲彩就像滑過一堆濕潤的露水，他可以在空中完美地維持身體平衡，甚至不必借助外力幫忙。

　　此刻他什麼也不害怕。

　　「仔細想想，我第一次飛行還是因為你耶！」Harry大聲地在Draco耳邊吼道，那個金髮男孩轉過頭來瞪了他一眼，然後他們又開始對彼此大笑。

　　「該死的一百年來最年輕的搜捕手，」Draco笑到有點不穩，只好抓住車子的手柄來穩住自己，「我真不敢相信我那麼討厭你，卻親手把你拱上了這個位子！知道的時候我恨死我自己了。」

　　「想到你恨死自己我就覺得超愉快的。」Harry也把手放回Draco的腰上好平衡自己，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回去跟十一歲的我說我們兩個現在一起開心地在空中騎飛車，一定會把我自己嚇死！」

　　「然後十一歲的我會抽出魔杖給自己一個索命咒。」Draco說，抖了一下。

　　「別傻了，那個時候最好你會施這種咒語！那時候我們連個召喚咒都施不出來。」Harry嘲笑他，然後想起自己還是到四年級才學會召喚咒的。感覺真奇怪，現在施展這些咒語對他來說簡直是隨手一揮的程度，時間真奇妙。

　　「你知道嗎！」Draco大喊。風變得強勁了，他後面的話語被隱沒在呼嘯聲裡。

　　「我不知道！」Harry在他耳邊喊，「你後面的話我都聽不到！」

　　「我要跟你說我要降落！」Draco大吼，「我口渴想喝點水！」

　　「沒問題！」

　　他們開始俯衝。Harry改抓住椅背好平衡自己，俯衝是他最愛的飛行技巧，但沒有一根木頭能握著還是有點不太安心。

　　最後他們在離開雲層時Draco打開了隱形咒語，直到落回陸地上時才又解開，當他發現面向他們衝來的是一堆麻瓜車潮時，Harry忍不住尖叫。

　　「你這白痴又逆向了！」他對Draco大吼，他們不得不再一次隱形然後以麻瓜無法想像的危險姿勢滑回屬於他們的那一側，途中Draco幾乎是僅僅靠著直覺和平衡咒語，在千鈞一髮之際勘勘閃過麻瓜汽車，Harry開始希望自己知道騎士公車用來從車輛中間縮身通過的那個咒語是什麼了。在天上飛沒問題，在麻瓜路上駕駛，Draco還真是個純血種的大問題。

　　接下來他們離開郊區，幾乎到了鄉村外的原野中才慢慢停下來，Harry自願幻影顯形去最近的超商買飲料，他出門時至少有記得特別找出麻瓜錢帶著。

　　他買了兩大瓶可樂。

　　「這是什麼！」他回來時滿意地看見Draco皺起臉，Harry樂孜孜地把兩大瓶黑呼呼冒著氣泡的塑膠瓶放到草地上，欣賞Draco一臉嫌棄地拿起那又黑又紅的瓶子檢視。當他甚至還抓起瓶子上下搖晃後，Harry就暗暗地離對方遠了一些。

　　等到他一臉噁心地轉開瓶蓋時，Harry決定施了個屏障咒。

　　然後泡沫就淹沒了Draco。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看你！」Harry笑到直不起腰，他打開自己的那瓶咕嘟咕嘟地喝下一大口，還故意咂了咂嘴。

　　沒有人說和死對頭關係改善就不能整他。

　　Draco暴怒地發出了一聲怪叫，猛地撲上Harry，悲憤地把所有沾上身的液體都抹回Harry身上，Harry扭動著掙扎，但還是笑得喘不過氣來。

　　「投、投降！」他哭笑不得地舉起雙手。Draco停下攻擊但仍然壓著他，灰色如鋼的眼瞳死死盯著Harry，彷彿想在他的死對頭身上燒出一個洞。

　　Harry有一點後悔了，主要是他看到自己的可樂因為剛剛的單方面毆打而慘遭波及，翻倒在草地上流出濕答答的一片泡沫。

　　「結果誰也沒喝到。」他公平地評價。

　　「那是因為你是世界上最愚蠢的大爛貨。」Draco喃喃，懊惱地趴在他身上。「我的衣服全毀了。」

　　「反正——又沒有——別人在。」Harry覺得有點呼吸困難，被另一個大男人壓著還是有點超越他的承重極限，「我也不會因為——你身上沾了可樂就——看不起你。」

　　Draco好像聽出了他喘不過氣來，乖乖地從他身上爬了下來，Harry立刻翻身起來坐好，並開始考慮是不是該再買一瓶。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Draco看著他那還剩下大半瓶的可樂問道。

　　「氣泡飲料，你搖它會導致一打開的時後噴出來，」Harry笑著搖頭，「你沒喝過氣泡香檳嗎？我以為純血統至少知道氣泡飲料是什麼。」

　　「那完全不一樣，是倒在杯子裡飲用的！只有野蠻人才會直接拿瓶子喝而不是找個杯子裝，野蠻人，你就是野蠻人。」Draco一臉嫌棄。

　　「喝一口嘛。」Harry勸誘，把Draco那半杯可樂湊到他嘴邊，那雙灰眼睛憤怒地瞪了過來，但幾秒後，Draco妥協地把嘴湊上去喝了一口。

　　接著他說：「噁。」

　　Harry笑到趴在地上。當他看見Draco過了一會兒又克制不住自己喝了一口時笑得更劇烈了。

　　「承認吧，麻瓜發明很有趣。」他翻個身，仰躺在草地上，挑釁地對Draco說，「想想你至今已經被多少他們的東西迷住了，我覺得所有純血都應該多多接觸麻瓜，畢竟他們還是世界的大多數人口啊。」

　　「可是他們很笨！」Draco說。

　　「他們不笨，還有很多人比巫師聰明多了。你想想，Hermione是出生在麻瓜家族。」Harry哼了一聲，「對了，她爸媽也不笨，都是牙醫，地位相當於我們的治療師。麻瓜不需要魔法也能生活得很好，我覺得你們一直缺乏這點認知。」

　　Draco癟了癟嘴，把飲料放到一旁，也躺到他身邊。被弄髒的襯衫隨著他呼吸而上下起伏，Harry不自覺地發現自己被對方胸前晃動的一片污漬給抓住了視線。

　　「那你的麻瓜親戚呢？」Draco問。

　　他為什麼今天對這個這麼好奇？Harry嘆了口氣，「麻瓜當然也是什麼人都有，他們大概是屬於真的很笨那一型。」

　　Draco假笑起來。Harry心底湧上了一陣突如其來的惡意。

　　「我的表哥，是個大塊頭還只會欺負人的白痴，我小時候他就喜歡追著我到處打，」Harry告訴他，「我一直覺得他是我遇過最討人厭的男孩，直到我在Hogwarts遇見了你為止。」

　　Draco臉上的假笑消失了。

　　「什麼？」他高傲地說，「我可是很想和你交朋友的，小英雄，我真不知道我的一片善心怎麼就被你解讀得這麼噁心了？」

　　「我跟你解釋過了，你很傲慢。」Harry說，努力不要一直去盯著那片污漬，「而且你還老是霸凌我，騙我去午夜決鬥，告我們關於龍的狀害我們被各扣五十分，這還只是一年級的事而已！」

　　「那一次我也被罰了勞動服務！」Draco辯駁，「還有我也一樣討厭你！」

　　「我才討厭你！」

　　他們無言地躺了一會兒。怒火消失得和出現時一樣快。

　　「差點又退化成十一歲了。」Harry故作輕鬆地說，「老天啊，我們認識了八年快九年了。」

　　「你信不信三十年後我還是會跟你吵架？」Draco哼了一聲。Harry聽見他語氣裡突如其來的消沉，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我不信。你最好從現在開始一路跟我吵到三十年後。」Harry悶悶地說。

　　Draco蒼白的顴骨上浮現了紅暈。他假裝沒看見。

　　「我不覺得你說那個愚蠢的計畫有什麼用。」過了一陣子後，Draco低聲說道。「改變公眾的看法？這很傻，他們不會輕易原諒的。有多少人家庭破碎就因為食死徒的襲擊？我不相信他們有能力對食死徒改觀。」

　　「不需要啊。只要讓他們對你，Draco Malfoy改觀，那就夠了。」Harry說。

　　「那有什麼意義？就算我刑期縮減了，那又怎麼樣？我的家人全都不在了，沒有人會需要我的努力，我也沒有目標，還不如就回牢裡躺著。」Draco厭倦地喃喃。

　　Harry轉了半圈，側趴著好看向對方那蒼白消瘦的尖臉。

　　「我的家人也全都不在了，你倒是告訴我，我是在為了什麼年年拼上性命跟Voldemort對抗的？」Harry問。

　　「你那是復仇。」Draco搖搖頭，「我連父母死亡的真相都不知道，甚至都還沒準備好接受這個事實。」

　　Harry對他皺起眉頭。

　　「那就找出真相來啊，你要是進了阿茲卡班，繼續任憑他們對你用藥，那你就是在對你父母死亡的謎團妥協！」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努力地想方設法鼓勵他，也許只是另一次熱血上湧而已，也或許是他想起了自己的猶豫。「而且，你又不應該為了讓誰滿意而活，你應該要為了讓自己滿意而活！」

　　「那都是漂亮的大話！」Draco低吼，「你是救世主，你沒有被判刑，你當然有資格悠哉地在旁邊說一些無關痛癢的大道理了，虛偽！」

　　「最好是！」Harry吼回去，他們兩人都從草地上爬起來，恨恨地瞪著對方，「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經歷過什麼，我從來也沒享受過什麼救世主的好處，還為此失去了我所有東西！你要是喜歡我絕對立刻讓給你！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你——我恨不得跟你交換，我在學校時總是看到你母親寄東西給你，我老是想著，要是我也有母親就好了，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吼完之後他發現自己全身都在顫抖。

　　Draco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擁有一切，名聲，財產，魁地奇總是贏，誰都願意給你多一份特權，而你還想跟我交換？」

　　「那些有什麼重要的？」Harry質問，「你會拿這些去交換你父母的生命嗎？啊？」

　　Draco立刻搖了搖頭。

　　「瞧，你才是那個說漂亮大話的人。」Harry冷冷地說，「既然你對自己的狀況毫無改進的意願，那就當我自作多情，你高興愛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他抖出魔杖，知道自己會後悔，但此時憤怒控制了他。

　　他什麼也沒想地幻影移行離開了。

TBC

一言不合就調情，調情完吵架，吵架完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