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群死人的歡樂故事。

• 不要懷疑。沒錯，歡樂。

Eden

樂園

1.

　　「你說什麼？」

　　「我說，您是集齊三項死神聖物的新任死亡之主宰。」

　　那個飄浮的守衛面無表情地解釋，「所以上一任死神終於可以退休了，他等了超過五百年才等到下一個死亡主宰翹辮子，而你將接替他的工作成為新一代的魂魄回收業者。記得，靈魂要回收再利用，這是一份在冥界非常好的工作。」

　　「我不能就只是死掉嗎？」

　　「不可以。」

　　「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工作。」

　　「我們會派一位協助你工作的秘書，請稍待片刻。秘書人選將從和你年代最相近的任何一位曾持有一到兩件死神聖物的亡魂中選擇出來。」

2.

　　不是說Harry Potter不能接受自己的死亡。

　　只是他幹掉Voldemort的當下發現再一次從國王十字車站醒來時，他的內心或多或少有種責任的解脫感，以為可以從此走下去，從死亡中獲得永遠的休息。

　　然而他才走兩步就被堵住了。冥府的守衛告訴他，他死後還要繼續工作？

　　他抗議，一邊眼巴巴地看著一連串亡魂（對，甚至包括他親手幹掉的某位沒鼻子魔王）從一旁悠悠哉哉地經過去搭上死亡列車（看來他的腦袋自動把死後的路幻想為Hogwarts特快車了），有幾個珍珠白的傢伙還向他揮揮手，一個人還脫帽致意（哪來的帽子？），但他隔太遠了，看不清楚對方是誰（對方又是怎麼看清他是誰的？）。

　　不管怎麼說，似乎在他們決定好他的死神秘書人選出來前，他不能去任何地方。一片空白的薄霧空間雖然有種令人安心的氛圍在，Harry還是感到焦躁不安。

　　從曾經持有死神聖物的人選中找出他的助手——他突然想起，隱形斗篷的上一任持有者不就是他的父親嗎！如今他也死了，也許意味著他們能夠見面？梅林啊，他好想見見James Potter，或許他還可以帶自己去找母親！

　　就算不是爸爸被選上，重生石也是Dumbledore傳承給他的，老校長也不錯，Harry完全願意再次和Dumbledore一起工作，和那位老人一起總是愉快的。

　　這麼說來也沒那麼糟。老魔杖的上一任主人也是Dumbledore，Voldemort從未擁有接骨木魔杖。而且老校長的死亡距離哈利死亡也不過一年，還在死亡交界處見過一面，八成就是他了！

　　想到能立刻見到自己最敬愛的導師，Harry終於從死掉的驚慌中冷靜了下來。

3.

　　「不！你不能把他塞給我！他是——我們是——」

　　Harry開始大吼大叫，煩躁地抓亂頭髮，他指著站在守衛旁邊那個格外慘白的靈魂，手指發抖，「敵人！」

　　「不，資料顯示你們不是。」守衛懶倦地說。

　　「我們是！」Harry難以置信，他望向那個慘白的、該死的輪廓如此熟悉的靈魂，「你就不能反駁他嗎？告訴他我們兩個不適合一起工作！」

　　「我——」靈魂開口，又閉上了嘴。

　　「你恨他嗎？你恨Draco Malfoy嗎？沒有吧。紀錄顯示你從他手中繼承接骨木魔杖不到半年，他死在你死後的兩個小時之內，無疑是曾經持有死神聖物中和你年代最相近的人選。」守衛一臉平靜，「而且你們又不真的恨彼此。」

　　我超討厭他——話到了Harry嘴邊卻變成了：「我不恨他了。」

　　「提醒你一句，死亡世界是不能說謊的。」守衛竊笑，「Draco Malfoy先生，你恨他嗎？」

　　「不，我愛死他了。」

　　Malfoy的靈魂衝口而出。

　　Harry如果還有身體的話一定會臉紅。

　　Malfoy如果還有身體的話一定會再自殺一次。他羞憤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4.

　　Harry同意接下工作後他們總算來到了死者的世界。對，他們，和Malfoy一起。

　　天殺的和Malfoy一起。

　　他們很默契地沒有提及任何剛剛說出來的任何真心話或者稱之為告白的東西，Harry生前還沒真的聽過有人這麼大聲說自己愛他，卻在死後聽到自己最大——呃，僅次Voldemort——的敵人就這麼說了出口，這叫他怎麼不尷尬。

　　守衛在竊笑後送他們上火車，告訴他們這個時間還是非工作時段，未來他們只要在每次鐘響時開始上工去回收死者靈魂，並在下一次鐘響後結束工作就行，非常簡單的日程。

　　死者是需要持續勞動的，直到相信轉世的人努力賺得轉世的門票，而相信生命只有一次的人也要努力賺取灰飛煙滅的門票。守衛最後說。

　　不管哪個聽起來都糟糕無比。Harry覺得嘴角在抽動，但Malfoy靜靜接受了現實。

　　死人的世界看起來就像家——對Harry來說，至少守衛暗示他們心裡所想的最接近家的建築物，會直接成為他們死後世界的模樣，那麼一定就是Hogwarts城堡了。

　　他好奇地問Malfoy看到的是什麼，並認為答案多半就是Malfoy莊園。

　　但另一個男孩扭捏沉默了許久，最後才說，也是Hogwarts。

5.

　　「嗨，Harry，孩子，真高興看見你——哦不，不應該說高興，該說很遺憾看見你。」

　　「沒關係的，校長，我覺得平靜多了，死掉挺愉快的。」

　　「那很好，孩子，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如果你在冥界找不到工作，可以和我一起來織毛襪和釀造檸檬糖，Severus在幫我管理糖果事業，很受早夭的孩子們歡迎哦。」

　　「呃，先生，不知道為什麼，我好像獲得了死神的工作，所以可能沒辦法來幫忙了。」

　　「真是可惜，聽說這份工作很優渥，只是很難退休而已，恭喜你，Harry。」

　　「先生？」

　　「是的，我親愛的孩子，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為什麼會死？」

　　「啊，這真是個好問題。我想，當初你能回去是因為Voldemort身上還流著你母親血液的保護，得以保你不死，但他也死後世界上再也沒有你母親的保護了，所以你就死了。」

　　這真是超爛的死法。

　　「爸、媽——呃啊啊啊，SNAPE！」

　　「Sev，不要這樣瞪我兒子，你知道他很棒的。哦孩子，我一直在這裡看著你，你好棒好棒，快過來給媽看看。你受了好多苦。」

　　「Lily，你要害我們的兒子哭了。」

　　「靈魂不會哭，白痴Potter。」

　　「沒人叫你說話，Snape。」

　　「Sev，James，不要吵架。」

　　「我——我要謝謝你，Snape教授，你救我的命那麼多次，我卻沒機會說一句感謝。」

　　「哼。」

　　「哦我的好Harry，好兒子。」

　　「Harry，要不要和我跟Sirius去飛一圈？我們可以自主飄浮喔！順便Remus就住在我們隔壁。」

　　他愛他的父母也愛他的教父，甚至對那位前魔藥教授充滿了感恩。

　　但一段日子後他發現，成天黏著Lily的Snape果真非常欠揍。

6.

　　工作十分無聊。

　　他們必須不斷移動，到全英國巫師界（他的死神轄區就這麼廣而已）有巫師或魔法生物死掉的地方收屍，Malfoy負責幫他打暈飄出來的靈魂，而Harry拿個儲思盆般的東西把暈過去的魂魄都裝在裡頭，帶回那個他自己偷偷稱之為國王十字車站的地方放生。

　　偶而會有些生靈醒了並選擇從盆中飄走，據說那些就是幽靈的由來。

　　他們死神小組的移動方式就像徒步走過時間和空間，於是在收拾靈魂的漫長旅途中他開始和Malfoy攀談。死後聊天有個刺激之處，就是他們兩人都不能說謊。

　　他知道了不少生前不知道關於Malfoy的事，第一件事就是他與他敵對多年的源頭是來自於他嫉妒Harry選擇了Ron而不是他。Harry對此非常尷尬，於是他不得不解釋當初的Malfoy傲慢的就像Dudley，讓他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憶。

　　於是Malfoy也從他口中套出了Dursley家的事，對於把巫師界的救世主關在碗櫥裡表示了相當的震驚，當Harry告訴他小時候是怎麼躲在碗櫥裡跟螞蟻還有蜘蛛玩遊戲時（該死的誠實機制，被問到時他不能說謊）另一個男孩眼中溢滿了該死的同情，讓Harry恨不得掐死自己。

　　他問Malfoy是怎麼死的，Malfoy說在他跟Voldemort同歸於盡後整個大廳都瘋狂了，剩下的黑巫師看到救世主死了所以決定放手一搏，正義的一方也立刻起而對抗。他和家人在逃亡過程中被一發對準別人的索命咒給不偏不倚打中了，除了倒霉，也沒別的話好說。

　　這次換Harry使用了同情眼神攻擊，Malfoy看上去想掐死他了。

7.

　　「他們看上去很幸福，Rose真是可愛。」

　　「不，Potter，你看不出來嗎？他們根本走不出來，因為你這白痴死掉了。」

　　「如果你指得是那個他們做給小嬰兒的Harry Potter布偶，我實在——」

　　「愚蠢的Potter和愚蠢的追隨者。」

　　「嘿！」

　　「快點收拾那個家庭小精靈的靈魂，Potter！我覺得Weasel和Granger要進房間做羞羞的事了，我不想看，救命！」

　　「哈囉，Kreacher。希望你不是被Hermione活活煩死的。」

　　「不要對被打昏的靈魂說話，Potter，我覺得牠只是老死的。」

　　他們離開了，Harry暗自猜測下一次再次來到這間屋子，恐怕就是要迎接他老友的魂魄了。

　　他希望這段分離時間能盡可能地長久。

　　「你爸媽！」

　　「沒有一個兒子應該看到爸媽做羞羞的事，嗚啊啊啊。」

　　「噢噢Draco，我同情你。」

　　「每天看到自己爸媽跟魔藥教授三角戀也沒好到哪去，Potter。」

　　「並沒有三角戀！而且你爸媽只是在接吻好嗎！該死的為什麼要在白孔雀屍體旁邊接吻？」

　　「不要說！我沒聽見！」

　　「你看，你也有你的Draco小人偶耶。」

　　「……我很抱歉，父親，母親。」

　　Draco離開前輕輕吻了他父母的臉頰，或許他們也會感受到一陣溫暖的風吧。

　　在Malfoy莊園的花叢深處，Narcissa靠在Lucius懷裡淡淡地微笑了。

　　鐘響了。

8.

　　他跑去探望了Voldemort。死後的世界和生前像是相映又相對的半面鏡子，越是傲慢的人死後地位越低，而努力向上者會得到他們應得的，但除此之外，好與壞沒有真正的標準。

　　Voldemort這種屠殺成性的瘋子又是另一種例外。他似乎每天都活在被死者糾纏的恐懼中，就Harry知道的，James和Sirius就時常結伴跑來騷擾這位偉大的黑魔王。

　　Voldemort被折磨得看見他時只剩下咿咿呀呀的大叫，細長的紅瞳孔（當然現在全都是珍珠白的）驚懼交加地盯著Harry，Harry聳聳肩，而Draco鼓起勇氣給他吐了口口水。

　　他們還收拾了很多終戰後受到波及的屍體，有流亡食死徒最終餓死的，有太過掉以輕心而遭殺害的傲羅屍體，還有一些父母被殺害後無人照護而早夭的孤兒，有個孩子哭著飄出了Harry的死者盆，他們一度糾結著該及早追回，還是該任由嬰靈在世間遊蕩？

　　最後Harry說，任她去吧。

　　而Draco抱緊了他。

9.

　　「承認吧，你愛我。」

　　「對啦我愛你。」

　　「不要自暴自棄嘛，到底為什麼啊？」

　　「你沒聽說過小男孩會去掀喜歡的人裙子，好引起女孩的注意嗎？把我當成那樣就行了。為什麼事到如今才要逼問我這個？」

　　「因為你——不——能——說——謊。」

　　「哼，反正我從第一次不小心說出來就知道會有這一天了，你一定會克制不住來質問我，我猜你是被好奇心害死的，Potter。」

　　「不要害羞嘛。而且你明明知道我怎麼死的。」

　　「一個Malfoy不會害羞，不會。」

　　「等等，為什麼你突然能說謊了？」

　　「因為我打從心底認為那句話是真的！去你的！」

　　「那你害羞嗎？」

　　「對。該死。對。去你的一百次，不要拿這種狡猾的問句問我！」

　　「好啦，那讓你問回來，問什麼都行。」

　　「很好，Harry，那我問你，你願意讓我永遠當你的助手，繼續收集靈魂嗎？」

　　「願意。」

　　「……」

　　「順便一提，Draco，我好像也愛上你了。」

10.

　　當Harry得知除非出現下一個集齊三項聖物的死亡主宰，否則他不能退休時，他完美的死神微笑出現了裂痕。

　　不過當爸媽再一次朝他微笑，Ron和Hermione過世時和來接引的他打招呼，說老朋友好久不見；而老年人Teddy Lupin在他的帶路下與年輕的Remus和Tonks相見時抱緊對方哭泣；Dumbledore和他年輕時的愛人過著愉快的日子；還有Draco在每一次鐘響後輕輕吻他，握緊他的手說一起出發的時候——這一切似乎又不那麼要緊了。

　　死後的日子其實挺不錯的。他可不能說謊，不是嗎。

END

不聽不聽，腦洞清奇。